爸妈离婚时，爸爸带走了哥哥，妈妈带走了妹妹。
没人想要我。
“你先住在亲戚家，好吗？”妈妈敷衍着我。
就这样，我像是个被倒手多次的货物，辗转在各个亲戚的家里，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家。
哥哥和妹妹被爸妈亲自带在身边，从没体会过寄人篱下的苦。
伯母搬来一箱山竹，喊住我道：“你也吃一个吧。”
大伯脸色一僵，用手肘轻轻碰她。
伯母扭头，小声对他说：“你忘了，冰箱坏了，不快吃完就搁坏了。
还有昨晚上……”因为快高考了，昨晚上，爸妈多给大伯打了三百块钱，让给我买点吃的。
大伯冷脸不出声。
我咽下口水，小心翼翼接过那个山竹。
堂哥吆喝着进了客厅：“哇，妈你买了我最爱吃的山竹！怎么突然这么大方！”他忽然顿住，冷冷看着我手里的山竹：“你给她干什么？”伯母急得拉了堂哥一把：“给她吃就吃了，剩下的都是你的，你生什么气！”我连忙把山竹放回桌子上，笑道：“算了，我不爱吃。”
然后起身，想要回房间。
突然，身后传来“咚”地一声。
我身形一僵，扭头一看。
堂哥把我碰过的那个山竹扔垃圾桶了。
“都脏了，还怎么让人吃啊！”他咆哮着说。
伯母连忙哄他：“哎呀下次再给你买一箱，都是你的，不给外人吃，行了吧？”我低下头，迅速回到杂物间。
眼泪快要渗出来了。
伯母为了哄好堂哥，要一家人出去下馆子。
她出门时吩咐道：“家里没人了，把空调关上。”
堂哥迅速把空调给关了。
他们走后，我热得汗把衬衫湿透了。
三小时后，好不容易捱到他们回来，要开空调了。
我开心地出门假装倒水，想趁机吹一下。
伯母皱眉，看向我：“高兴什么，恨不得把你爸妈给我们的抚养费吹回来吧，少吹一点像是亏了你了，小家子气。”
我低下头，默默回到了屋子里。
又闷又憋。
好想哭。
等到外面传来欢笑声，我断定他们的心情好了不少。
我出门，对伯母说：“伯母，我手机坏了，想给我妈打个视频电话，可以借下你的吗。”
伯母不耐烦地把手机给我。
我妈接通了。
画面里，哥哥和妹妹在她后面，吃着一个硕大的蛋糕。
她看到是我的脸，一愣，迅速把视频给挂断了。
伯母不耐烦地吼我道：“好了吗？”我低头，怕被她看见我脸上的泪。
匆忙把手机还给她，我溜回房间。
我躺在床上，额头的汗一直冒。
视频背景很熟悉，好像在肯德基。
我悄悄过去。
果然，他们在那里。
妹妹狼吞虎咽地啃着蛋糕，含糊道：“哥，你真好，我一在群里发消息，你就把爸爸带来了，我真的很想他。”
我一怔。
记忆里，家人群里很久没有消息了啊。
哥哥伸出手，把妹妹嘴边的奶油擦掉，道：“吃慢点呀，这次没人和你抢东西了。
真是个贪吃鬼，每星期你都把地点订在肯德基，还没吃够啊？”妹妹扭头看了眼爸妈，央求哥哥道：“我们以后一星期出来聚两次好不好？一次太少了！”我躲在角落里，好像一只窥探的老鼠。
心中无比失落。
原来，他们经常出来。
爸妈眼神犹豫。
妈妈对爸爸道：“我是为了孩子和你见面的，一周两次也行，下次序年自己出来吧。”
序年是哥哥的名字。
爸爸皱眉道：“那不行，我也想念柚露啊，见不着她我心里难受，一周聚两次就两次呗。”
柚露是妹妹的名字。
我死死地咬住嘴唇。
他们没有一个想念我的吗。
我忽然想起来，爸妈以前带我们来这的时候，给哥哥和妹妹每人一份套餐，我只能吃一包薯条。
每次我都吃不饱，想多拿一包番茄酱。
可爸妈皱着眉阻止我，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我道：“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爱贪便宜的孩子，真丢脸！”别人的目光落在我全是泪的脸上，我感到火辣辣地疼。
现在我看着他们，心更疼了。
我捂住嘴，跑了出去。
我跑回家，躲在小屋里，死死咬住自己，连哭都不敢大声。
等哭完以后，我感觉肚子好饿。
偷偷跑到厨房，发现还有一碗剩菜。
我记得伯母说这是要扔掉的，那我吃掉应该没关系吧。
我狼吞虎咽地吃掉。
突然，堂哥在背后惊叫了一声。
我被吓得噎住，边打嗝边回头。
他吼道：“那是我妈给我做的，你凭什么吃啊！”伯母赶过来，拍着他背道：“哎呦，你不是不吃了吗，我都准备扔了！”她边劝堂哥，边用责怪的眼神瞟我。
堂哥大嚷道：“我不管，你让她滚出我们家！”伯母吓了一跳，连忙把他拉到隔壁劝说。
声音很小，可我还是隐约听见了。
“嘘，别出声啊，我们还得挣他们家的抚养费呢……不能白让她住这啊，当然有钱的啊。”
我低下头。
我自己都数不清了，这是第几次借住在亲戚家了。
前几次，我还会央求爸妈把我带回去。
他们总是一脸烦躁，最后只是把我换到另一个亲戚家住。
他们总以为这样就好了。
可局势还是这样，我住得不自在，亲戚心里也烦。
甚至有一次，姑姑唯独不让我去她家玩。
她是这样说的：“序年和柚露是自家孩子，可以来我家住一个暑假，你们家老二可不行啊。
一住别再住一辈子，谁家也不想多一张嘴啊。”
可其实，我最想住的是自己家。
我好像没有自己的家了。
临近高考了，可堂哥每晚打游戏到凌晨三点，我睡不好觉。
我和伯母提建议。
可没有用。
一个月来，我每晚捂住枕头，睡不到两小时。
后来，饭桌上听伯母说，我妹妹最近中考在即，妈妈给她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，还租了一间自习室。
伯母阴阳怪气地刺我道：“觉得我家吵得慌，也去租个自习室呗，怎么人家就被当成宝，你就不值钱啊。”
熟悉的委屈感翻涌上来。
我跑回屋，拿出修好的手机，给妈妈打电话。
刚听见***声音，我就忍不住哭出声。
听我一番哭诉后，妈妈沉默了。
很久，她才开口道：“听***话，再忍几天高考就过去了，听话噢。”
我没憋住，咆哮道：“我不要忍！我不要住在别人家，我要住在自己家！”我哭了很久。
哭完才发现，妈妈早就把电话挂了。
可是，兴许她还是心软了，第二天，她来到了我暂住的伯母家。
我看着她，兴奋地不知所措。
好久没看到妈妈了。
她笑着拿出一个降噪耳机给我，还给我带了零食大礼包和新衣服。
可妹妹死死抱住这些东西，不撒手。
“柚露，撒手啊，这是给姐姐买的。”
妈妈尴尬低头，哄劝着她。
妈妈尴尬地在我们之间来回瞟。
她好久没给我买衣服了。
我身上还穿着堂哥穿剩下的衣服。
十八岁，本就是自卑敏感的年纪。
每次别人揶揄着问我为什么要穿男生的大号棒球衫时，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妹妹突然哭了：“凭什么你给她买，没给我买？”妈妈小声说：“平常不是经常给你买吗，你这孩子，算了……”我勉强笑了下：“等她心情好点，再给我吧，我好久没吃零食了。”
妈妈直起身，皱眉道：“你别招惹妹妹，她最近升学考压力很大的。
当姐姐的，还学不会谦让。”
我定住，嘟囔道：“那我还高考呢……”我擦了把泪，转身回屋。
身后传来***数落：“你看你这孩子，真不懂事，还说想妈妈呢，妈妈一来你就甩脸子走了……”我把门摔上。
蹲下，哭泣。
高考那天，没人接送我。
昨晚堂哥还是在打游戏，我强撑着眼皮，努力答完所有考卷。
考完试后，我独自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妈妈家。
发现爸爸抱着很大的横幅和向日葵，要往里进。
妈妈拦住他，愤怒地说：“柚露没几天中考，你别打扰她了，非弄个中考必胜的横幅，跟个傻子似的。”
爸爸生气道：“凭什么不让我见女儿？我出差这么久女儿和我生疏了怎么办？”我愣在原地。
爸爸，其实你还有一个女儿的。
他们发现了我，对我打哈哈道：“哎呦，放学了啊，怎么不回大伯家，跑这来了？”我心中有些苦涩，开口道：“我高考完了。
能去你们那住几天吗？”爸妈结巴地说：“怎么突然要回来啊……”我摇摇头，转身离开了。
算了。
我找了个奶茶店***。
这天晌午，我看到哥哥带着妹妹在逛街。
妹妹扬起幸福的小脸：“哥哥你太帅了，中考完你来接我时全校女生都在看你！”哥哥还在碎碎念：“中考结束，我给你买个苹果的iPad，以前那个就扔了……”突然，妹妹眼睛亮晶晶的，看向我。
她跑进店里，对我点单道：“姐姐，原来你在这啊。
我想喝花生乳酪，不要加花生。”
说完，她还撒娇道：“之前奶茶店都故意不给我做，这次好了，你在这一定得给我做哦。”
我为难地说：“花生乳酪不能不加花生的……要不你点个别的呢。”
哥哥皱眉，对我道：“别为难妹妹了，她对花生过敏。”
我霎时有些委屈：“我们店不能做的啊。”
哥哥冷凝的眼神盯着我，语气寒冰一样：“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她，可你不是店长，你没有拒绝顾客的权利。
既然这样，我投诉你好了。”
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。
我忍不住用力推搡哥哥：“我也是你妹妹啊，你为什么从来都只关心她不关心我？”我哥本想训斥我，却看到我簌簌的眼泪，嘴张开又合上。
店长这时回来了，责问我道：“怎么打客人了？”我解释道：“不，这是我哥……”店长眼神刚要缓和，我哥却一脸平静看向我。
他嗓音冷淡地开口。
“我不认识你啊。”
店长狐疑：“她不是你妹妹？”哥哥冷淡地牵起妹妹的手，转头就走：“我只有一个妹妹。
她？我不认识。”
我低下头，心里是密密麻麻锥心的痛。
店长见状，指着我鼻子骂了我一顿，我被开除了。
我一身疲惫地回到伯母家里。
翻开朋友圈，是爸妈和哥哥妹妹的笑脸。
配文是：“一家四口。”
眼泪又冒出来了。
突然想起来，爸爸和妈妈分开住后，他们各自的新家都有两个客卧。
为了哥哥和妹妹能同时住开。
而我，他们觉得住在亲戚家就好。
妈妈经常叹气，三个孩子太多了，其实她有哥哥和妹妹就够了。
那我呢。
我应该去哪呢。
想起爸妈说不能给我交学费的话，我抹抹眼泪，找了份进厂的工作。
每天机械而疲惫，工作完一身汗。
洗完澡潦草睡去。
我变得又瘦又黑。
接近一个月后...